第34章:不到黄河心不死
楚天以南 by 大风不是木偶
2025-7-29 20:20
唐蘅落荒而逃。
他把变速车蹬得飞快,快到空气在耳边发出低低的鸣响,好像只要他以足够快的扼速度逃出那个房间,逃出那片小巷,逃出东湖村——就可以当那些事没发生过。
最后他在蒋亚家楼下刹车,气喘吁吁,汗珠一颗连着一颗从额头滚落,甚至模糊了他的视线。他坐在变速车上,一只脚支地,一只脚踩着车蹬,整个人呆呆地,不说话。
路过的人都在看他,他什么都看不见。
这时夕阳已经落入城市地平线以下,唐蘅觉得自己的心也像夕阳,原本是温热的,然而渐渐沉下去,沉入一个冰冷的黑夜。
他意识到自己没法当那些事没发生过,因为那些画面犹在眼前。李月驰说“咱们俩真的不可能”,他说这话的时候唐蘅就盯着自己手里的碗,碗里还有几根焦黄的炒面和两片白菜梆子,唐蘅觉得自己像一个乞讨失败的乞丐,被永远地下了逐客令。
这次是彻底、彻底完了吧。
唐蘅上楼,敲门,开门的是个满头小卷的阿姨:“诶,你找谁?”
“我……不好意思,我走错了。”唐蘅反应过来,他走错了楼层。
阿姨嘀咕一句,把门关上了。
唐蘅又上两层,到蒋亚家门口。
“蒋亚。”唐蘅敲门,没人应。
也许蒋亚出去了。唐蘅并不着急,而是慢慢地蹲下,后背抵住冰凉的墙壁。他逃得太着急,此刻竟然有种虚脱般的感觉。
“来了来了!”门却忽然开了,蒋亚探出头来,“靠,你他妈可真会挑时候!”
唐蘅抬头看着他:“不方便吗?”
蒋亚露出个贼兮兮的笑:“露露在呢——你来都来了,咱仨斗地主吧。”
唐蘅进屋,看见一个女孩儿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,原来是他们在江汉路的livehouse看演出的那个晚上,和蒋亚相携而去的女孩子。
没想到他们还有联系,谈恋爱了?如果在平时,唐蘅肯定扭头就走了,他可没有做电灯泡的爱好。只是今天,此刻,他迫切地需要和人说说话,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。否则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事。
“这是唐蘅,我们的主唱,你认识吧?”蒋亚向露露介绍道。
“哇,第一次离这么近!”露露的声音很清脆,“你好啊帅哥。”
“干嘛啊,”蒋亚佯作吃醋,掰着露露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,“帅哥在这儿呢。”
三人就真的打了一晚上斗地主。直到晚上九点多,露露打着呵欠说困了,蒋亚叫她先去楼上睡觉。她拍拍蒋亚的脑袋,轻笑道:“等你啊。”然后慢悠悠地走了。
蒋亚从柜子里取出一瓶威士忌,递给唐蘅玻璃杯,为他斟了浅浅一杯底。这威士忌是一种近似木质的暗黄色,瓶身印着法语,不知是什么牌子。
为了保护嗓子,唐蘅不抽烟,也极少饮烈酒。所以威士忌的苦味在舌尖爆裂开来的时候,他忍不住皱了眉。
蒋亚自饮一口,问道:“谁惹你了?”
唐蘅说:“没人惹我。”
“得了吧,你找块镜子照照你这德性,跟被人打了似的,”蒋亚揽住唐蘅的肩膀,“跟爸爸说,爸爸给你出头。”
“滚蛋。”
“说正经的,你最近是不是遇上什么事儿了?”
“怎么这么问?”
“男人的直觉嘛。又和你妈吵架了?”
“不是我妈……我问你个问题。”
“啥?”
唐蘅迟疑片刻,找了个相对委婉的切入点:“你和露露怎么在一起的?”
“就那么在一起的啊,那天晚上你不是在么,”蒋亚理直气壮地,“我俩从livehouse出来,上酒店开房了,完事她夸我表现不错,我们就……”
“打住,”唐蘅无奈地说,“你有没有点正常的恋爱经历?”
“啥算‘正常’的?”
“就是,比如说,你追一个女孩儿,追不到……”
“操,”蒋亚一惊,双手摁住唐蘅的肩膀,“儿子,你直了?”
“……”
“算了,”唐蘅说,“我回去了。”
“急什么!来来来我告诉你,”蒋亚拽住唐蘅,“追人么,哪有说追就追到的啊!时间精力人民币,你总得付出一样吧!”
“怎么付出?”
“打个比方,你追人家,那得拿出追人的架势吧?人家喜欢什么你就送啊,一次不够多送几次啊!”
唐蘅想,李月驰喜欢什么?大概喜欢钱吧。他也真的送过钱,然而李月驰不要。
“除了花钱呢?”唐蘅说,“有没有别的办法?”
蒋亚欠嗖嗖道:“不好意思,鄙人至今还没遇到过花钱解决不了的妹子。”
唐蘅心想自己真是脑子被门挤了才来问他。
“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,”蒋亚压低声音,“儿子啊,我说真的,你就凭你这张脸,钱都不用花。”
算了吧。
“真的,你吧,再把你这臭脾气改改,完美!”
“他已经有女朋友了。”
“有就有呗,”蒋亚顿了一下,转过头看着唐蘅,“女朋友?你,你看上了个蕾丝啊?”
唐蘅沉默两秒,起身说:“我回家了,你去陪露露吧。”
“等等你给我说清楚!”蒋亚总算是反应过来了,磕磕巴巴地说,“您难道……难道看上直男了?”
“谁他妈知道他是不是直男。”
“这直男还有女朋友?”
“比他大十岁。”
“……刺激啊。”
“我走了。”
“有没有这种可能,”蒋亚的语气变得谨慎,“他为了让你死心,骗你呢。”
“骗我说有女朋友?”
“嗯。十岁啊,这也差太多了。”
“我觉得不至于。”
“真有这可能,你想想如果我突然追你……你是不是也得编个男朋友出来叫我死心?”
唐蘅说:“你能不能换个例子。”
“那比如安哥突然追我。”
“你能不能别用咱们仨举例。”
“就你毛病多!”蒋亚怒道,“总之你再确认一下他女朋友的事儿呗!哦,不过如果他真是直的,无论有没有女朋友,你都趁早死心吧。”
唐蘅默然,半晌,他低声说:“我知道。”
离开蒋亚家,唐蘅没骑他的变速车。十点来钟,武汉地铁尚在运营,乘客也还是熙熙攘攘。好像二号线永远是那么拥挤。唐蘅站在两节车厢连接的地方,身边有垂着脑袋满脸倦意的上班族,也有身穿校服叽叽喳喳的高中生,他甚至隐隐闻到一股热干面的味道。
从街道口到江汉路,七站,说不上是快是慢。
其实唐蘅不大相信蒋亚的话,至少他认为那种可能性在李月驰身上是不成立的。李月驰这样的人,实在不像会为了拒绝别人而撒谎。第一是他已经活得太辛苦了,没必要把精力分给无关的人。第二是他大概根本就不屑于撒谎,他只要干干脆脆地拒绝,对方就无地自容了吧?
那自己现在是在干什么?
可能是不到黄河心不死,不见棺材不落泪。
江汉路到了,唐蘅有些恍惚地跟着人群走出地铁站,然后各自向不同的方向散开。没一会儿他就到了中心医院住院部的大门口。九点四十二分。门卫冲他吆喝一声,有点不耐烦的样子:“看好时间啊!十点就不让探视了!”
“哦,好,”唐蘅连忙加快脚步,没走几步又折回去,“您知道肿瘤病区在哪栋吗?”
“后面那栋!”门卫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,似乎好奇这个年轻人为何这么晚了才来探病,又两手空空。
唐蘅谢过他,快步走进住院大楼。这个时间很多病人已经休息了,一些陪床家属聚集在走廊尽头闲聊。也有一些人在走廊里打了地铺——某些穿着病号服,还在输液,某些穿着自己的衣服,大概是陪床的。唐蘅站着愣了一会儿,无法想象在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里打地铺是什么感觉。这场景令他觉得芒刺在背。
“您好,我想问一下,赵雪兰在哪个病房?”
“赵雪兰——725,”护士的声音透着倦意,“你往前走就到了。”
“好,谢谢。”
其实直到此时唐蘅仍是恍惚的,赵雪兰,也就是李月驰的女朋友,就在前面的病房里。可他要干什么?他难道要冲进病房质问一个癌细胞扩散的女人“你是不是李月驰的女朋友”?这么残忍又疯狂的事他做不出来。那么他又为什么要来呢?为了证明李月驰没有撒谎?怎么证明?
唐蘅心里乱糟糟的,他就这么一直走,很快看见“725”的牌子。
725病房关着门,但没有关紧,敞了一条缝。
唐蘅知道自己根本不会推开这扇门。
但他还是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去,说不出为什么,明知道自己不会推开这扇门——但还是走到了门前。仿佛冥冥之中有某种感应。
透过那条缝隙,唐蘅看见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光头女人,是做化疗的缘故吗?她的背影过于纤瘦,显得脆弱。
她背对唐蘅坐在病床上。而李月驰站在她对面,递给她一枚削好的苹果。她摇摇头,李月驰便把苹果放进一旁的碗碟里。
唐蘅想,李月驰自己舍得买水果吃吗?可能舍不得吧。
几秒后,她的身体渐渐向前倾,就靠在了李月驰身上。她太瘦了,像一片没有重量的落叶倚靠着李月驰的身体,而李月驰一动不动,仿佛一棵坚定的树。
唐蘅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,透过窄窄的门缝。
李月驰垂着头,唐蘅看不清他的神情。唯一能确定的是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,李月驰没有动,就那样任她倚靠着。
第35章去东京!
翌日下午,三人在排练室相聚。唐蘅没有提项目的事情,安芸好像也忘了似的,什么都没说。就这样排练了整整一个下午,到傍晚时,三人均是浑身大汗,蒋亚打鼓打得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,唐蘅也觉得力气都被抽空一般,格外疲惫,又格外痛快。
“不行了,不行了,”蒋亚靠在墙角,气若游丝地说,“你们他妈的抽风啊?累死老子了。”
安芸抹一把额头的汗珠:“吃饭去吧。”
唐蘅没搭话,只是把吉他装进了包里。三人走出排练室,安芸问:“想吃什么?”
“烧烤!”蒋亚喊道,“老子非得吃它五十串羊腰子。”
安芸翻个白眼没搭理他,转而问唐蘅:“你想吃什么?”
“我随便,”唐蘅顿了顿,“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吧。”
最后去了一家有雅间的烧烤店,蒋亚嘟嘟囔囔地说吃烧烤来什么雅间啊都没感觉了,安芸拍他的脑袋叫他闭嘴,而唐蘅还是淡淡的,没什么反应。
直到他们点的烤串都被送上来,蒋亚才后知后觉地问:“儿子,你不高兴?”
安芸看看唐蘅,无奈地说:“这不很明显么。”
“昨晚他就不对劲了!”蒋亚眉头一皱,“怎么,那个直男真是直男?!彻底没戏啦?!”
唐蘅:“你闭嘴——”
“噢,”安芸像是愣了一下,然后意味深长道,“哪个直男啊?我怎么不知道这事?”
唐蘅低骂:“别他妈装了。”
“我早就和你说了他是直的,”安芸叹气,“你还不信。”
蒋亚满脸震惊:“早就?等等,安哥你认识那男的啊?”
“吃你的腰子,”安芸说,“那你现在确定他是直的了吧?”
“确定了。”
“这样最好,本来么,就算他不是直的……你最好也别招惹他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兔子不吃窝边草啊!”安芸理直气壮的,仿佛自己对田小沁没有半分歪心思,“他是你大伯的学生诶,你说万一你俩闹翻了,多麻烦?而且就在你大伯眼皮子底下谈恋爱啊?肯定得被发现。”
“你这话我不同意啊,看上了就追呗,俩大老爷们哪有那么多顾虑,现在的主要问题是人家是个直……我操,唐蘅,”蒋亚缓缓放下手里的羊腰子,“你不会看上那哥们了吧?就田小沁的同学,那个李什么来着?”
唐蘅没说话,算是默认了。片刻后他抓起一串烤面筋,满不在乎地说:“反正也没戏了,就这样吧。”
“我再给你说个事儿,你就明白了,”安芸又说,“你知道这次的项目为什么突然给了经济学院吗?其实就是咱们送给人家的。”
唐蘅愣了愣:“为什么送给他们?”
“我听我爸说之后有个大项目,发改委牵头,原本没咱们的事儿。图院长想和经院合作,这不就得拉关系么,所以唐老师才拿个小点的项目送给张白园,做人情呢。”
“……你确定?”
“八九不离十吧。”
唐蘅一时无语。他倒不是特别意外——类似的事情他从大伯那儿听说过不少,无非是利益交换。他只是不明白大伯为什么不告诉他,是故意的,还是忘记了?
“你也别多想,唐老师可能是觉得这事儿未必能成,所以不想说太多,”安芸喝了口啤酒,继续说,“所以你们做那项目现在就送给张白园了嘛,张白园又和潘鹏关系很好,你知道吧?潘鹏和李月驰都是师大毕业的,听说本科的时候有点矛盾。”
“靠,”蒋亚插话,“这他妈的,还有枕边风环节啊?”
“所以潘鹏让张白园把李月驰踢出去?”
“嗯,好像是潘鹏追过的妹子喜欢李月驰吧,就那些事。”
“我知道了……”唐蘅一时间有些语塞,竟然是这样。怪不得李月驰那么干脆地退出了项目组,他还真的以为全是为了他,原来还有更深的原因。
“你想啊,你如果为了李月驰闹事儿,等于是把唐老师和张院长对立起来了,唐老师多难做?”安芸苦口婆心地劝道,“所以要我说,李月驰的事儿你就一点都别掺和。”
“那哥们也够惨的,”蒋亚边听边摇头,“辛辛苦苦做的项目,这下白送给别人了。”
“其实唐老师也算在保护他吧,他不和潘鹏他们接触,就不会出别的事儿。”
“多憋屈啊——你们文化人也太阴了。”
“关我屁事,”安芸瞪他一眼,“这项目我沾都没沾。”
“按你这说法,那个潘鹏,老阴逼啊。”
“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。”
“那你可叫田小沁小心点!”
“嗯,我和她说了……”
唐蘅默默听着他们的话,心思却根本不在上面了,甚至,他并不感到十分愤怒。他只是不可避免地想到李月驰——李月驰被潘鹏他们踢出项目组的时候,是什么心情呢?挫败,无助,或者愤怒?唐蘅发现自己竟然想象不出来。他总觉得李月驰骨子里是个十分傲气的人,毕竟在这个世界上,兼具聪明和勤奋的人并不多,而聪明勤奋且英俊的人,就更少了。李月驰遭遇了这种事,令唐蘅感到恶心,不是替李月驰恶心,而是一种单纯的旁观者的恶心——这感觉类似于看见某人在断臂维纳斯雕像前吐了一口痰。
当然安芸说的也对,从实际的角度讲,李月驰退出项目组其实是最好的解决方式,李月驰一定也明白。归根结底这事儿轮不到他来打抱不平。
“那你俩,真的没戏了?”安芸小心翼翼地问。
唐蘅点头。
“天涯何处无芳草嘛,”蒋亚凑过来搂住唐蘅,“不就一男人么,哥给你找更好的。”
唐蘅斜他一眼:“你的审美还是算了吧。”
“你还真别和我嘴硬,我和你说啊,汉阳美院有个小孩儿,才大一,是‘Deny’的键盘手——安哥知道吗?”
“美院的啊,”安芸若有所思,“是不是长得很白净?留个蘑菇头。”
“对对对,可乖了,”蒋亚坏笑起来,“我听说他也是弯的。”
唐蘅冷漠道:“你这么有兴趣,你上吧。”
“别啊,我帮你牵个线,认识一下呗。”
“不用了,没空。”
“你他妈……”
“算了算了,”安芸打断蒋亚,“反正他还有一年就出国了,到美国泡洋鬼子嘛。”
后来唐蘅还是见了那个键盘手——被蒋亚骗过去的。确实是个白净乖巧的男孩儿,大眼睛,蘑菇头,一米六八的个子,怎么看怎么像高中生。他有个和自身气质极其不符的名字,吴志豪,大家都叫他阿豪。
唐蘅向阿豪坦白自己没想谈恋爱,阿豪点点头表示理解:“我也想找个比自己矮的。”
唐蘅:“……哦?”那是不太好找吧?
“你是不是误会了,”阿豪羞涩道,“我是1啊。”
唐蘅:“……哦。”确实看不出来。
两人就这么阴差阳错地成了朋友,在这个暑假的末尾,唐蘅再没见过李月驰,他要么和蒋亚安芸一起排练演出,要么和阿豪一起闲逛。阿豪是土生土长的武汉人,对武汉gay吧熟悉到比自己家还熟,两人勾肩搭背地一家一家逛过去,一个是为了寻找比自己更矮的男朋友,一个是百无聊赖,打发时间。
再之后就开学了,唐蘅和蒋亚升入大四,安芸开始念硕士。按说她和李月驰都是大伯的学生,应该经常一起上课。但唐蘅从未听她提起过李月驰,想必是故意的。其实唐蘅觉得无所谓,他没那么脆弱矫情,九月初社会学院举办讲座,主讲人是芝加哥大学来的教授,恰好是唐蘅有意申请的学校。那场讲座他当然去听了,意外碰见李月驰——其实也不意外,毕竟都是一个系的。唐蘅去得晚,坐在演讲厅中间的位置,而李月驰坐在他的右前方正数第三排。隔着一个个乌黑的或是秃顶的脑袋,唐蘅安静地打量李月驰。近一个月不见,李月驰好像瘦了一点,总得来说变化不大。唐蘅以为自己会很难过,结果也没有,只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蜻蜓似的掠过心头,一晃而过,不提也罢。讲座结束后嘉宾先离场,然后学生们涌向前后门,一大群人,挤牙膏似的慢慢挪出去。就是这时唐蘅看见李月驰,李月驰也看见他。
李月驰的语气既客气又疏离:“学弟,你也来听讲座?”并且说了句废话。
唐蘅说:“嗯,他讲得不错。”也是废话。
李月驰说:“是的。”还是废话。
然后他们就没再说话,出了门,各自散去了。
唐蘅和两个同班同学溜达到社会学院门口,晚上八点过,武汉又下起雨来。他俩商量着是冒雨跑回宿舍还是在这里等等再走,又问唐蘅要不要去他们宿舍涮火锅,唐蘅无可无不可地说:“行啊。”话音刚落手机振了一下,是阿豪的短信,约他明天去美院看展览,因为其中就有阿豪的画。还有蒋亚的短信,一个多小时前发的:周黑鸭办了个校园乐队大赛,你想参加不?
再往前,竟然是辅导员的短信——恭喜你呀,唐蘅,你通过国际交流中心的选拔了!下个月初去东京!